当季白推开急诊室的门,赵晓鲁就知道自己暴露了。
怯懦村妇顿时换回一张罗刹脸,不顾针头已经扎进皮肤,反手打掉医生的手,去捞托盘里的手术刀。
那医反应极快,先一步抢过刀就朝她劈来。赵晓鲁堪堪闪过,季白的枪已经对准了她。
那是庄恕第一次见季白,心下对季白咬牙,面上却一副惊吓的样子。
赵晓鲁怎么会甘心被擒,一边乖乖往屋外挪腾一边想法脱身。
她听见那医生舒了口气,她看见那医生拍了拍胸口,她看见那医师袍口袋里的奥罗拉钢笔,她走到那医生最近的距离——
“不许动!”
来不及开枪,噜哥钻到庄恕身后,抽出钢笔甩开笔帽就戳到医生脖子上。钛合金的笔尖,破皮开肉,管它血管气管,穿进去就是九死一生。
庄恕的皮肤被笔尖扎得凹陷下去,洼里盛不住的血跟墨汁混成黑色流进领口。季白被迫弃了枪。他想法拖延,后援马上就能到。赵晓鲁也明白。她威胁季白不准妄动,拖着庄恕向门口撤。
庄恕被挟持后退,端着双掌手指动了动。
踏出急诊室庄恕不知跟噜哥说了什么,后者愣住,随后怒目圆睁,攥着钢笔的手扬起便刺。
嗖——
银光从屋里闪出来直奔嫌犯咽喉。空气凝结,那一下终究没力气继续刺下去,女人萎顿倒在地上。
季白看到被挟持的医生动手指,那手里几分钟前分明拿了把手术刀。季白就站在刚刚庄恕站的位置,他向身后摸去,果然摸到一把刀。
千钧一发间便掷了出去。
而当时庄恕跟噜哥说的是:“当年在这挂号大厅里你带走一个四岁女孩。那是我妹妹。”他说:“我要给你打的不是葡萄糖,是氯化钾。”可致猝死。
噜哥一进诊室庄恕就认出了她。妹妹走失,那段57分钟的监控他红着眼睛反复不停看了一个月。人来人往每张脸他都记得。当时捕获的是牵走妹妹的人,而在那之前妹妹手里的花就是这个女人给的!很多年后庄恕作为线人跟一个记者约见,定暗号信物时才想通关键环节——拿着花的人就是猎物。
庄恕弯腰从噜哥手里抠回钢笔。那个警察没让他失望。而且危急关头警察先生脸上焦虑的神色庄恕看得清清楚楚
…啊,这世上还有这样疾恶好善的人。
一个星期后的停车场,庄恕下班再次见季白张口就被要求请吃饭。
庄恕客气地笑道:“是该请,我得谢你救命。”
季白摇头:“是谢我替你杀人。”藏手术刀、充当诱饵、激怒嫌犯一步步策划把形势引导向唯一结果。季白冷静下来就想明白了。恐怕连走廊上的监控都算计到了,以至于回去打报告审批都特别顺。
“您这样说,我就不明白了。”庄恕装傻。
“庄恕,我知道你回国来干什么。”季白向前一步:“但那些都不是你该管的。”季白是认识庄恕的。当年季将军病重住院,出事儿那天当班护士就是庄恕的母亲。
政治势力的角斗下平凡的人是随手抓来粉饰太平的牺牲品。季将军抢救回来,成了孤儿的庄恕遇到位匿名资助人。
“你母亲没有用错药,仁和医院比你想象的更脏。离远点,什么都别沾。”噜哥买卖人口的生意里,35岁以下有过一胎的女性成了子宫出租的主要劳动力。季白顺着这条线正在查仁和医院,这时候冒出个庄恕……
“有困难,找警察。”季白开车走了。
庄恕惊讶,又有些疼。季白给出的担忧是他多少年都没受过的。
坐进车里,揉了揉脸。庄恕不可能放过傅文博,他联合记者打定主意让那人身败名裂。这医院已经不只是前几年药品回扣、器械围标的问题,医生多点执业之后已经有人把手伸到了地下子宫出租。
修敏齐。傅文博抽屉里的报备材料上,这个老先生真是一天也不闲着,永远奔波在救人的路上。另外还有多少人跟他一样在外劳碌。
庄恕嗤笑着发动车子。他习惯了凡事靠自己。
踩下油门。他不想等了。
可惜庄恕偏偏就能撞上季队长的枪口。
修敏齐外出走穴,庄恕一路跟进个写字楼人就不见了。前台保安一脸戒备:“你找谁?”“我…”庄恕沉吟。还没编好就有人挽上他的胳膊:“又堵车了?”
看着满脸温柔的季白,庄恕汗毛倒竖!
“我,我没…”胳膊拔不出来。
季白紧紧搂着庄恕手臂,嘴上安抚着“没迟到,放心吧。”手下却暗地狠狠掐了一把。竟不想庄恕噗地笑了出来。
保安奇怪地看他们,庄恕硬着头皮:“我…怕你生气。”捉着季白的手竟真是一副恩爱的样子。
来订孩子的夫妻每年一百多对儿。可这对同性伴侣格外养眼,相携向内室走去,边走边嘀咕。
“刚才怎么回事!”瞪过来。
“你掐我痒痒肉了。”瞪回去。
“噗——”这次是季白没忍住。
委托人面谈签约、双方体检取精取卵、培植胚胎移植进代孕者身体。代孕机构负责人见庄恕今天第一次来,热情地介绍流程。
季白已经把这地方趟过几遍,始终没找到手术室。他怕庄恕冲动,一直按着他的手,还被负责人叹了几句“感情好”。
庄恕倒是稳得住,唯独跟捐卵人见面的时候又傻了一下。对方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。签合同的时候庄恕突然说:“我是abrh阴性。”
负责人一听:“那不行!受精卵没法正常存活!”转而又问季白:“熊猫血可不好找,要不用您的…… ”
捐卵的小姑娘说话了:“我也是熊猫血啊。”
庄恕又加要求,得检测没有遗传病。
最后体检的钱加了一倍,双方都采了血才结束。
从写字楼出来庄恕就翻脸了。对着捐卵的小姑娘一通训:“要是不耽搁一下你今天就得被按着打促排卵针了!你胆子太大了!王开复也让你来?”
小姑娘正是那记者带的实习生,笑嘻嘻地撒娇:“庄医生你别生气,我老师不是还在停职嘛。”
“那就没人管你了是吧?你是不知道有多危险。愚蠢!”
“别光说别人了。”季白看够了,瞅准庄恕肋骨一下叼住痒痒肉。
庄恕咬牙绷住脸,挥手赶走小姑娘。
季白这下可是解恨。
死不听劝又私自来踩盘子。“庄医生有谋略呀。”“庄医生孤胆英雄啊。”“庄医生深入虎穴啊。”
说一句掐一把。堂堂胸外大教授被欺负得直不起腰。
“既然愿意查,不如来我刑警队…… ”季白正是得意,猛地被抱个满怀。
修敏齐走出大楼,他刚刚完成一场胚胎移植,那可是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,可以确定胎儿性别呢。远处一对男子倚在墙边低眉耳语。呦,新客户吧。
庄恕尾随修敏齐多次,终于把那个隐藏在公寓楼里的手术室找了出来。
他守在门口给季白发消息。半个小时后季白亲自带一组人顺楼梯摸上来。庄恕掐着表:“再等二十分钟手术结束。你们这样冲进去人会有危险。”
时间一到,季白站到门外,都没用破门锤,手指杀伐果断地抖出三!二!一!
抬脚,噔——!
庄医生自始至终面色深沉。上次忽然抱住季白也是没办法,他被那人掐来掐去自己都没发现有了反应。贴在一起立马被季白发现。
庄恕看看屋里鸡飞狗跳,又看看被踹坏的门,这个力度足够肝破裂。庄恕感觉不太好,下楼离开。
仁和医院医院的丑事终于被揭开,媒体监督紧盯不放,卫生局往下一番清洗。老院长平调,傅文博倒下。庄恕站在手术如门外一阵恍惚,当年那个毛头小子,如今攥着仇人的命。
主动脉夹层呵,多么成事在天的病例啊。
向前一步,庄恕被刑警队季队长抓住。又是那双大眼睛,奇怪的是他想说的他都懂。
“你是医生不是法官。”
“莫辜负天职。”
“莫辜负手里的最高决定权。”
庄恕没有表示,摆脱季白的手走掉。手术室的红灯亮起,季白看着门上的蛇徽忐忑着。
不知多久,灯灭,门开,病床推出来。庄恕只说了一句话:“交给你。”
这场风波小半年,牵扯出不少靠山,有退休老首长都被请回来问话。最终尘埃落定。
季白叫庄恕出来庆祝,庄恕推说看病例没空。
他倒在沙发上没开灯。
从他黑着季白杀一个人,到季白守着他救一个人,庄恕打心底里感激。感激季白拼命把自己从泥潭拉回来。但他不能贪心,不能因为缺少正义就把警官据为己有。
但如果是警官自己找上门呢?
一开门,季白满身酒气呛鼻子。季白把一沓纸拍进庄恕怀里:“你快看!借我浴室用用。”说着外套脱在客厅,人就闪了进去。
大半夜,醉酒,来洗澡?
怪不得我了。庄恕把手上东西一扔,推开浴室门势在必得。
“出去!”
季白正在洗头,泡沫挂在身上,顺着肌理滑下。
庄恕不信喝醉的季白有多能打。过去拽下季白的手却反被擒住。
季白洗头被打断:“你干嘛?”
“你没喝醉啊?”
季白在花洒下斜睨着庄恕:“刑警喝酒要报备的。找那麻烦干什么。”寻思一下又乐了,尾音儿上翘:“出去等我。”
季白着一身味儿完全是去化验室取报告一激动打翻了酒精染的。查抄地下代孕点的时候,季白想起庄恕感叹对那实习记者有管教妹妹的感觉,端着二人的基本信息登记表比对,季白产生个大胆的推测,于是叮嘱检验科把那两份样本做亲子鉴定。
季白迅速洗完澡,出去发现庄恕没影儿了,报告丢在沙发上。他拿着报告去卧室找庄恕,反锁!
庄恕尴尬,从浴室出来就躲进卧室。
门锁响两下,就没动静了。
庄恕奇怪,心下思索突然想起什么,顿时跳起来:“哎,别……”
三!二!一!
噔———!!
如果不是太太允许用洗澡梗,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绕开这个挥之不去的蒙太奇! @潇洒的胡椒面君 致谢!!